“保寨樹”風波中,村中老人護樹 資料圖片
開欄語:
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:加強中華民族大團結,長遠和根本的是增強文化認同,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,積極培養(yǎng)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。在這個過程中,應注重從少數(shù)民族文化中汲取營養(yǎng)。比如,少數(shù)民族文化強調(diào)崇尚自然、愛惜生靈、熱愛生活、勤勞簡樸、敬重長者、熱情好客、守望相助、講求道義、勇敢無畏、信守承諾、非義不取、自尊自愛、重情重理等。
為此,本報特開辟“共建精神家園”欄目,對少數(shù)民族優(yōu)秀文化傳統(tǒng)和理念進行提煉和闡發(fā),以期為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更多文化養(yǎng)分。
“保寨樹”風波引發(fā)的思考
2006年,在貴州省都勻市的一個少數(shù)民族村寨,發(fā)生了一場賣樹與護樹的風波,這起風波驚動了媒體,也深深震撼和教育了當?shù)厝罕姟?/p>
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:這個寨子三面環(huán)山,只有跨過兩條河流才能通向外界,漲水時過河十分危險。由于寨子的年人均收入不足200元,一條通村公路修了5年也沒修好。當一個廣西老板相中了寨子里的兩棵“紅榔樹”(即紅木),愿意出8萬元買下時,年輕的村干部心動了,想賣樹來修路。然而,老人們堅決不讓賣樹,并日夜用身體護住樹,不讓任何人靠近。他們說這兩棵樹是“保寨樹”,絕對賣不得……
兩棵樹竟然比全村人的出行和今后的致富還重要?竟然值得全村的老人用身體去誓死捍衛(wèi)?當人們帶著疑問的目光去探究這件事時,才漸漸了解了貴州少數(shù)民族那獨特而令人敬畏的樹崇拜——
原來老人們守護的兩棵樹已有數(shù)百年歷史,在當?shù)厝诵哪恐惺潜U摹吧駱洹?。“保寨樹”,從古時就有了,意為此樹能保佑全寨百姓世代幸福平安?!氨U瘶洹倍酁殂y杏、楓香、柏樹等比較長壽的樹種。長久以來,“保寨樹”被視為能通人性的“神樹”,這種信仰逐漸演變?yōu)橐环N圖騰崇拜。
而這種信仰,無疑折射出世居在山林中的少數(shù)民族那種親近自然、敬畏自然的樸素生態(tài)觀。
在了解了“保寨樹”文化后,輿論轉(zhuǎn)向了守護古樹的老人。最終,媒體發(fā)動社會各界捐款,人們紛紛響應,既護住了古樹,又解決了修路難題。
一個小村落的偶然事件,卻引發(fā)了人們的深思。發(fā)展經(jīng)濟固然重要,但為了發(fā)展而犧牲環(huán)境,放棄千百年來傳承的良好生態(tài)觀,正如“撿芝麻丟西瓜”般愚蠢。
“百年環(huán)保第一村”文斗苗寨
貴州少數(shù)民族對山林的守護由來已久,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生態(tài)觀。在享有“中國景觀村”、“百年環(huán)保第一村”美譽的貴州錦屏縣文斗苗寨,人們能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。
文斗苗寨被茂密的古樹層層圍住,一棟棟吊腳樓鑲嵌在青黛之中,宛如一幅水墨畫。村里的樹之多、之古、之珍稀,令人稱奇。400余戶的寨子,卻擁有參天古樹600多棵,僅國家一級保護樹種紅豆杉就有60多株,最大的一株樹齡在800年以上。
樹,與文斗人的生命相連。有兒女出生,文斗人都會種一棵常綠樹,有的父母還會讓兒女認樹為“干爹”、“干媽”,祈求平安。逢年過節(jié),文斗人會帶上香紙和祭品,祭拜古樹。
文斗人視樹為神,對樹的信仰從古延續(xù)至今。在文斗苗寨上寨寨門附近有片石碑林,其中一塊立于乾隆三十八年(公元1773年)的“六禁碑”,把遠古樸素的民風娓娓道來——“此木蓄禁,不許后代砍伐,留以壯麗山川。”
“禁不俱(拘)遠近杉木,大小樹木,不許大人小兒砍削,如違罰銀十兩……”
這塊碑被稱為“民族環(huán)保第一碑”,它證明文斗這個身居大山深處的苗寨,在兩百多年前就有了強烈的環(huán)保意識。
村民說,十多年前曾有人出資100萬元購買村里的一棵古紅豆杉。100萬元,對于世代耕作在深山的村民們來說,簡直是天文數(shù)字,但村民們沒有同意。古樹難栽?。?/p>
2008年初,一場特大冰雪災害襲擊了南方。在抗災自救中,文斗人首先想到的是保護古樹。他們用木棒擊打冰雪,為古樹減輕壓力,還搬來稻草,捆扎覆蓋在樹干上,為古樹御寒。
還是為了樹,今天的文斗人建立了綠化基金,每植一棵銀杏、紅豆杉等珍稀樹苗并成活的,一律從基金中拿錢獎勵。對幼苗,村民還會打上草標,警示人們保護它。
“兒女杉”,種下希望和未來
文斗苗寨的故事只是貴州苗寨侗鄉(xiāng)的一個縮影。在黔東南,放眼遠眺,連綿無盡的山嶺上全是郁郁蔥蔥的杉樹林。尤其是錦屏縣的“十八年杉”,樹干通圓挺直,成材以后,伐倒在地,滾落山坡,到河灘地上扎成簡易的筏,順著一瀉千里的清水江,運送到省外去,形成了蔚為可觀的林木交易。
“十八年杉”,也稱“兒女杉”,是貴州苗侗人家最熟悉不過的伙伴。不知從什么時候起,這里就形成了這樣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:家里每添一個孩子,父母就上山找一片好地,張羅著種上幾十上百棵杉樹,時常護理,修枝滅蟲。十八年后,兒女長大成人,杉樹也成材了。
選一個好日子,拜過山神,做父母的請親友將杉樹砍回,修建兒子的新木樓,或售賣以籌辦兒子外出上學、謀生的費用,或者為女兒打制幾件精美銀器,添置幾樣嫁妝。
由于這些杉樹關系著兒女的未來,所以它們從幼苗到成材的十八年間,會得到全家人的悉心照顧,由此也造就了其高大筆直、品質(zhì)優(yōu)良的特點。久而久之,“十八年杉”逐漸成為一個品牌。
集腋成裘,貴州清水江地區(qū)也因此成為全國八大林區(qū)之一,有了“杉?!钡拿雷u。
由于自古重視對木材的種植、養(yǎng)護和永續(xù)利用,侗族也因此成為一個特別擅長建筑的民族。那些能工巧匠們,不費一鐵一銅,僅靠杉木,就建造了聞名天下的鼓樓和風雨橋。
據(jù)說,明清時期清水江一帶,就為朝廷提供“貢木”以修宮殿,而北京的天安門城樓,也用上了“十八年杉”。
如今,“十八年杉” 的偉岸形象正越來越多地進入畫家的筆下、作家的視野。隨著旅游業(yè)的發(fā)展,種“十八年杉”還被開發(fā)為民俗旅游項目。游客到此,種上一棵杉樹,也是種下一份心愿和希冀。
來源:中國民族報